甘薯老人的“甘心”

《 农民日报 》（ 2016年08月08日   06 版）

 

    图为王寒在收获试验田里的大甘薯。资料图

 

    本报记者李国龙

 

    退休至今，王寒一直坚持着每年往返于北京与海南之间，开展甘薯栽培与育种研究。他自费开展甘薯药用价值研究和开发甘薯营养强化产品。对甘薯六十年的执着精神让人敬佩。

 

    甘薯又名地瓜、白薯、红苕、红薯、山芋、番薯等，可以用来鲜食、做淀粉、做粉条，还可以与土豆一样开发全粉，甘薯不仅产量很高，而且营养价值十分丰富，是国际公认的长寿食品。

 

    在粮食短缺的时期，我国种植面积曾达到2亿亩，甘薯为解决饥荒立下了汗马功劳。“一年甘薯半年粮”，是当年甘薯奉献的真实写照。

 

    从那个时候走来，王寒与甘薯结缘，六十载过去，他依然与甘薯科研同行。近日，记者拜访了王寒老人，听他六十年执着甘薯研究的故事。

 

    从“海航功臣”到“甘薯大王”

 

    1969年，北京顺义木林公社的甘薯窖黑斑病大发作，当地先去找了一些专家，专家都建议吃掉，农民说：“宁愿饿断肠，也不吃种子粮。”辗转多次，才在南口五七干校，找到了正在劳动的王寒，王寒凭着自己丰富的经验，决定开展高温愈合试验，成功挽救了13万斤病薯，农民称王寒为“甘薯大王”。

 

    但原来王寒并不是搞甘薯的科研工作者，而是一名海军航空部队的领航教员。

 

    1950年中国创建海军航空兵，王寒就从清华大学到海军航空学校任首届领航教员组长。记者来到他的家中，在翻看他历史照片时，一张他从飞机上走下的照片格外引人，昂首挺胸、英姿飒爽，如果不是有机会采访王寒老人，也许只有在电影或电视里看到这样的场面。参军的8年间，王寒参与了海军航校、航空兵部筹建，训练了海军航空兵第一批领航员，并赴朝鲜前线指挥空战导航。

 

    但1958年王寒离开了军队，到农村劳动改造。跟着老农烧火炕给甘薯育苗，老农告诉他，甘薯要7天才能发芽，刚到第三天，王寒惊喜地跑着去找老农，“大爷，您快去看看，发芽了！”老农跑过去一看大笑道：“这是覆盖甘薯炕的稻草帘子上的稻粒发的芽呀。”这一笑话使王寒很羞愧，他下决心要努力学习农业技术。他一方面继续虚心向老农学习，同时又报考北京农业大学的函授班进修。

 

    他到农村的时候，正赶上三年困难时期，他和农民弟兄一起，忍饥挨饿，抗洪抢险，种粮救灾，他种出了一颗112斤的大甘薯，盐城地区领导知道后，在当地召开现场会，并把大甘薯送到了北京农展馆进行展出。

 

    由于表现突出，1962年他被调回了北京农科院搞甘薯科研工作，并长期在农村蹲点，受到很多农民的欢迎。

 

    由于多次为农民排忧解难，王寒从干校又调回农科院恢复了工作。他兢兢业业与全国的甘薯工作者一起为中国甘薯科研努力工作。农业部委托王寒接待外国甘薯代表团，并参加中国代表团出访菲律宾、巴西等国，考察甘薯。

 

    1980年王寒调至北京农学院农学系任教，作为我国甘薯科研的首届国家队成员参与了“六五国家重点科技攻关”和“七五国家重点科技攻关”项目。王寒被评为教授、并荣获国家和北京市科技成果奖，北京市先进工作者奖。

 

    育种家的成果经过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积淀，往往要退休之后才会逐渐地选出好品种。1987年退休后，王寒仍然坚持着甘薯育种，和保健研究工作，往返于北京和海南之间，“京薯6号”紫薯品种就是其中的优秀代表。

 

    探索甘薯药用功效的奥妙

 

    记者坐在王寒家的沙发上，王寒走来走去找来了一摞已经发黄的书籍，《中药大辞典》、《本草纲目》、《金薯传习录》一本本的古书籍的特定页数都插放着书签，翻开一看，在关于甘薯药用及保健功效的段落都进行了明显标注。不仅仅是我国的古书籍，王寒还查阅了日本、美国、巴西、菲律宾等国家关于甘薯药用的研究文献。

 

    在去巴西考察时，他还专程找到了研究甘薯药用的专家西蒙教授，并引进了“西蒙1号”药用甘薯品种，但引回来后，发现它虽然有药用价值，但产量很低。王寒就以“西蒙1号”为亲本与国内的高产优质品种进行杂交，选育出了产量更高、疗效显著的京薯系列品种。

 

    为何国外开展了甘薯药用研究，但进展不大呢？因为国外西医药的思路，一定要研究出新药的分子量、分子式、和分子结构。而中医药讲究药物配伍，如六味地黄丸，就是由熟地黄、山茱萸、山药、泽泻、丹皮、茯苓这六味中药组成，而每一位药又含很多成分。

 

    王寒就按照中医药的思路，首先研究甘薯是否能治病，能治何种疾病。王寒与中国医科院、北大医院、中医药大学医院等单位合作、通过400例临床实验结果表明：甘薯提取物对2型糖尿病有效率达70%，对血小板减少紫癜病有效率达80%，对癌细胞培养也有明显抑制作用。

 

    甘薯为何能治病呢？王寒与中国免疫研究中心，中国中医科学院等单位的合作研究，探索出甘薯治病的机理不是毒杀病菌，而是增强提高人体抗病能力，增强免疫力，近而提高自愈能力。

 

    记者疑惑地问他：“吃甘薯就能治病吗？”王寒说：“治病要把甘薯有效成分进行提取和浓缩，但由于甘薯具有多种营养成分，平常吃甘薯肯定会健康长寿，这已被古今中外大量实贱所证实。”

 

    执着于甘薯强化食品研究

 

    王寒的书房就是他的实验室，这里和记者常见的试验室不一样，称量天平还是机械杠杆的，并不是常见的电子天平，其他的试验器材也很简陋。王寒在这里做一些简单的试验，他给记者展示甘薯叶、甘薯块、甘薯渣等不同的甘薯材料磨成的粉面。

 

    “甘薯浑身都是宝，即使是做完淀粉后的甘薯渣也含有丰富的养分。”采访时，记者看到了他7月1日刚从中国地质科学院地球物理化学研究所取回的样品分析报告，详细记录了不同作物和不同全粉的营养含量，通过比较这些数据就可以清楚地看出，甘薯中许多营养含量要优于其他作物。

 

    王寒介绍，韩国在面包中添加甘薯叶粉，不但面包的色香味整体效果良好，与小麦面粉制作的面包比，抗氧化活性提高了7倍，胡萝卜素提高了80倍。王寒给记者展示他研制的多种甘薯制品，如甘薯片剂、甘薯冲剂、甘薯口服液、甘薯胶囊、甘薯饮料、甘薯强化食品等等。王寒说，甘薯强化食品不但好吃，营养价值很高。而且价格不贵，经济效益可观。

 

    记者从国内一家大型的甘薯加工企业了解到，除了传统的粉条、粉皮、淀粉等甘薯制品，企业还开发出了甘薯糕点、紫薯泥、甘薯全粉等新产品。以加工甘薯淀粉产生的废弃物即粉渣、细胞液为原料，通过高科技手段加工出蛋白、膳食纤维、多糖等产品的甘薯高科技产品也在研发中。经加工提取的蛋白、多糖、膳食纤维等作为保健品或作为食品添加剂，具有较好的保健作用，对多种癌症以及心血管病、糖尿病等都有比较理想的预防和抑制作用。

 

    随着人们科学认识的提高，吃饭也不再是“吃饱”，而是要“吃好”，“吃出健康”。人们的饮食要求正在出现“美味”和“保健”并重的变化。而甘薯这些营养保健功能，正符合这一发展趋势，但并没有被社会广泛认识。

 

    为甘薯甘心奉献一辈子，王寒说：“甘薯的价值应当被重新认识，小康社会的饮食文化中不能少了甘薯，我还会为甘薯强化食品的开发继续研究下去。”

 

    执着的力量

 

    回顾王寒执着于甘薯的故事，从早年的栽培技术研究，到育出京薯系列品种，退休后对甘薯药用价值的探索及甘薯强化营养食品的开发，都透出了执着的力量。特别难能可贵的是退休后仍然自费坚持研究，正是执着推动他一直前行。

 

    我们有现代化的试验室，有强大的文献库，有更加便利的办公条件，而对于王寒来说，他并不具备这些硬件。但他仍然执着地去追求，去翻阅一本一本书籍，去拜访世界各地的专家，如此高龄还坚持到海南开展研究。如果没有一份执着，怎么可能做这么多。王寒的研究报告，有些纸张已经泛黄，有些是最近才刚刚完成，如果没有执着，又怎么能坚持数十载。

 

    不仅仅是搞科研，每一份普通职业都应该有这份执着。日本有一位飞机场的保洁员，执着于自己的工作，做成了全国最好的保洁员，成为机场保洁工作的负责人，所在的飞机场连续多年被评为世界上最干净的机场，有许多敬佩她的人甚至专程到机场找她合影留念。如果没有持之以恒，又怎能做到最好。

 

    一辈子能有多长，又能做多少有意义的事情。但我们有这份执着吗，我们能一直执着地去做一件事情吗？平凡的生活里更需要执着，因为执着的力量会带来改变，会让你做好一份工作，会让平凡的人生不平庸。